陳印照

時光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間，半個世紀已過去了。

50年前的現在，1972年，那時的我，還是一個高中生。歲月的剝蝕，許多事情都忘記了。然而，當時兩位老師的音容笑貌，卻歷久彌新，依然經?？M繞在我的腦海之中。

一農也者，我們語文老師之名諱也。老師姓蔣，原名安石，出生于書香門第，殷實之家，大學畢業后分配到我縣二中任教?！拔母铩敝?，因為其出身，特別是其名諱而飽受沖擊。紅衛兵叱問他為什么要叫蔣安石，是想安慰蔣介石還是盼望著蔣介石反攻大陸？蔣老師不勝其煩，遂將名字改為“一農”。用其話講: “一農者，一老農也。余一老農，汝奈我何？”蔣老師治教甚嚴，本人也曾多次因為語文特別是作文不入其法眼而飽受苛責，雖經多種努力而效果卻始終不彰。終于，在畢業前兩個月，我寫的一篇作文“歡送新兵入伍”受到了老師的青睞，在空白處寫了較長的批語并推薦全班傳看。我記得那批語的開端兩句是: “構思新穎，不一般化”，后面的卻怎么也記不起來了。

我們的數學老師姓岳，是位女性。岳老師上課特別嚴肅，但課下卻對我們非常親切。不過，有一件事卻讓岳老師著急并發火了。那時我們正上高二，時值冬天，非常寒冷。一天夜里，我們睡得正香，“砰”的一聲，宿舍門被推開了。岳老師急匆匆地走來，對我們喊:“有個同學受傷了，趕快起來跟我走！”到了老師宿舍，我們驚訝地發現，我們的一個同學正坐在屋里，身上披著一件大衣，岳老師的老伴正在幫他烤火。再仔細一看，他的胳膊受了傷，雖然經過包扎，但傷口仍滲出許多鮮血。我們正欲尋問，隔壁又傳來吵鬧聲。老師一邊安排人送這個同學去醫院，一邊又帶著我們去了隔壁。老師的隔壁也是一位女老師，很年輕，孩子只有幾個月大，和保姆一起住在那里。經過那位老師的哭訴和岳老師的勸說，我們才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我們這位同學平時患有夢游癥。頭天晚上，他和一位同學吵了架。當天夜里，他在夢中和這位同學打架并且打輸了。他氣不過，想跑去找老師告狀，誰知在夢游中摸錯了地方，摸到隔壁老師家去敲門。沒敲開，他便用拳頭砸，用腳踹，把門上的玻璃也砸碎了，胳膊上劃了一個大口子。門撞開了，他沖進屋里要找岳老師。屋里的女老師和保姆拼命抵門也沒抵住，眼見撞進來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嚇得要命，跳出屋外大聲呼救。岳老師和老伴聽到呼救急忙起身，出去后才發現是自己學生惹的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們都向那位女老師道歉，岳老師也再三向那位女老師解釋，向她表示歉意。誰知那位女老師不依不饒，一定要去報告學校，要求處理這位學生并要他賠償損失。岳老師生氣了，說:“孩子做這事是無意的，他在夢游！大半夜里他在屋外凍了那么長時間，胳膊又受了傷，咱們做老師的不該同情一下、心疼一下孩子嗎？你要去報告，可以！你要經濟賠償，也可以！但是請你給領導說，要處理就處理我，要賠償多少都從我的工資里面扣，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好不好？”聽到岳老師這樣說，那位女老師才不吭聲了，事情也得到了圓滿解決。

從那以后，岳老師師者如母與蔣老師身正學高的形象便深深地篆刻在了我的腦海里，直到現在也未曾磨滅。